图片

中

秋

Mid-Autumn

校订《明清民歌论稿》《近现代民歌札记》。

有南师大音乐学院硕士生问“对花”问题。史语所藏唱本有《十二月花名》《反十二月》，是标志性对花民歌。《十二月花名》云：

正月里什么花，人人所爱，什么人手挽手同下山来。正月里通草花人人所爱，和合仙手挽手同下山来。二月里什么花披头散髪，什么人在高山赤脚修行。二月里兰草花披头散髪，地藏王在高山赤脚修行。三月里什么花满园红了，什么人在桃园结拜弟兄。三月里小桃花满园红了，汉刘备与关张结拜弟兄。四月里什么花喳口白面，什么人背书箱制下乾坤。四月里小麦花喳口白面，孔夫子背书箱制下乾坤。五月里什么花牵藤搭架，什么人去看瓜死里逃生。五月里丝瓜花牵藤搭架，刘志远去看瓜死里逃生。六月里什么花满塘飘白，什么人骑白马跨海征东。六月里小荷花满塘飘白，薛仁贵骑白马跨海征东。七月里什么花须须朝下，什么人制米酒醉死何人。七月里芙蓉花须须朝下，有杜康制米酒醉死牛郎。八月里什么花单根独苗，什么人举钢边把守朝廷。八月里鸡冠花单根独苗，胡敬得举钢边把守朝廷。九月里什么花满园黄了，什么人过五关大显威灵。九月里小菊花满园黄了，黄飞虎过五关大显威灵。十月里什么花枯霜打死，什么人送寒衣哭到长城。十月里扁豆花枯霜打死，孟姜女送寒衣哭到长城。冬月里什么花满天飘白，什么人卧寒冰搭救母亲。冬月里小雪花满天飘白，小王祥卧寒冰搭救母亲。腊月里什么花堂前高照，什么人在经堂看佛念经。腊月里腊烛花堂前高照，黄氏女在经堂看佛念经。

此种对花民歌，以花名起兴，串接民间传说、小说、戏曲中人名故事，向民众普及博物学与历史学、文学常识，可作时兴的“知识学”概念下的民歌研究专题之用。

资料指知识学是关于知识与知识活动的科学, 是研究知识的本质与功能, 知识的形成与演化规律, 知识生产、加工、组织、传播、利用等一系列知识活动的理论与方法, 为人类社会的知识记忆与创新提供保障, 并作用于科学技术与社会发展的一门综合性科学。近年“小说知识学”几成显学，不独小说，“民歌学”场景下的“民歌知识学”同样可成专门学问，“民歌知识学”研究民歌中包含的百科知识以及与百科知识有关的各种活动，上说花名、人名、故事，即是“民歌知识学”的研究内容。“民歌知识学”既研究民歌内部的知识，也研究民歌本身的知识，以及与民歌有关的外部知识。如前引《北平俗曲略》说“靠山调”云：

“靠山调”亦称“山落子”（俗戏俗曲均称落子），或称“天津拾谣”（见“小刘处刻本”，“百本张”亦有《双十谣钞本》)，是唐山、天津一带最普遍的一种俗曲，词句中夹着方言方音最多。

民歌牌调的发生、发展情形即是民歌本身的知识，“民歌知识学”理应包含此种内容。如《俗曲略》云“靠山调”或称“天津拾谣”，未见百本张抄本者即无以知晓此种冷门、偏门知识。史语所唱本有《靠山调 双十谣》，可作民歌牌调知识普及、研究之用，歌云：

姐在房中杏眼飘，默默无言把亲家睄，叹了好几遭，咳咳哧呼咳，紧皱两眉稍。情人尔一见心纳闷，咳声叹气为何条，要你对我学，咳咳哧呼咳，对我说根苗。开言更罢情人尔叫，从今已后你来了，当家的知道了，咳咳咏呼咳，小女婿子知道了。那人闻听哈哈笑，你丈夫知道也是老谣，从此挑亮了，咳咳哧呼咳，就此挑明了。昨日晚上挨了囤打，清晨早起抄了一把刀，找你把气消，咳咳哧呼咳，见你定不饶。黄巢杀人八百万，好爷们不怕杀人的刀，一定闹糟糕，咳咳哧呼咳，一定闹糟糕。可叹你身小力又薄，年青青儿你把命丧了，小命尔可惜了，咳咳哧呼咳，真正可惜了。人活百岁终须死，树要老了焦了稍，一命不要了，咳咳哧呼咳，一命不要了。好言解劝你不醒，合他忿气和不着，急早躲开了，咳咳哧呼咳，好几个犯不着。想必是新情比我们好，留下新情把旧情抛，别闹吐丝绕毫，咳咳哧呼咳，不合我们好了。说什么新情好不好，这山望着那山高，强扭也是白饶，咳咳哧呼咳，心高奴的命薄。离了香山还有庙，何处不许把香烧，这事尔难不着，咳咳哧呼咳，这事尔狠难不了。情人尔你心中细想想，小亲家子待你准不薄，万事你想开了，咳咳哧呼咳，后悔也就晚了。宁在花下费了命，那怕死在地府阴曹，作鬼也逍遥，咳咳咏呼咳，作鬼也逍遥。认真亲家你不怕死，为什么说来呀呀呀，你不来了，诓哄好几遭，咳咳哧呼咳，说话不稳牢。非是我薄情忘了你，事体尔缠绵不能把你睄，亲家你担待着，咳咳哧呼咳，你再往后睄。姐尔闻听抿嘴尔笑，奴家合你玩笑你就恼了，脾气过逾姣，咳咳哧呼咳，小性尔还是姣。既然相好别玩笑，好好的交情疏淡了，当初不容易交，咳咳哧呼咳，当初不容易交。小奴家时刻舍不了，你从今以后把小性尔抛，还是咱俩好，咳咳哧呼咳，还是咱们俩人好。二人从此不吃醋，百无禁忌两相交，这才算靠了杓，咳咳哧呼咳，从此就通开了。

此一“姐在房中杏眼飘，默默无言把亲家睄，叹了好几遭 ”，可作《俗曲略》“靠山调”或称“天津拾谣”说的脚注，有此脚注，有关“靠山调”的知识立显翔实生动，“民歌知识学”亦因此显得具体可感。

又学术乃天下公器，包容、开放是对学术人与其所从事工作的基本要求，我之“民歌学”是包容、开放之学，以“民歌知识学”拓展、丰富“民歌学”的研究疆域与研究内容，即是“民歌学”包容、开放的具体体现。节后与人说关于“民歌学”理论的全新思考，包括“民歌知识学”。

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