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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歌中的修辞
发布日期:2024-10-14 13:51    点击次数:196

校订《近现代民歌札记》《民国民歌集》。

有兄约依施蛰存《唐诗百话》体例,作《民歌百话》。

国家新闻出版署公布“中华民族音乐传承出版工程精品出版项目(2023年度)入选名单”,中有《中国音乐考古大系·江苏卷》。新闻称《大系》“是一部在新的编撰理念的指导下,全面著录中国音乐考古学发掘和研究成果的超大型丛书,预计宏达30个卷册,计划分三期陆续完成编撰”,“总预算达2000万元以上”。私意循此思路,可做《中国饮食考古大系》《中国服饰考古大系》《中国美术考古大系》《中国舞蹈考古大系》《中国农业考古大系》《中国动物考古大系》《中国植物考古大系》《中国女性生活考古大系》《中国宗教考古大系》等。其中大部已有诸多成果,后来者精心整合即可。

  《珍珠塔 赠塔》

与人说民歌中的修辞。

辞书云修辞是为提高语言文字效果而在写作时运用的诸多表达方法的集合,并云修辞手法有63大类、79小类,63大类修辞手法分别是:比喻, 白描,比拟(又名比体,分为拟人、拟物),避复,变用,层递,衬垫(衬跌),衬托(反衬、陪衬),倒文,倒装,迭音,叠字复叠,顶真(又名顶针、联珠),对比,对偶(对仗、队仗、排偶),翻新,反复,反问,反语,仿词,仿化,飞白,分承(并提、合叙、合说);复迭错综,复合偏义,共用,合说,呼告,互体,互文,换算,回环,回文,降用,借代,设问,歧谬,排比,拈连,摹绘,列锦,连及,夸张,警策,示现,双关,重言,重叠,指代,用典,引用,移用,须真,谐音,歇后,象征,镶嵌,析字,委婉,婉曲,通感(移觉、移就),跳脱,转文。民歌中有修辞,前说刀郎《颠倒歌》,即是倒文、倒装,《罗刹海市》《花妖》等则是用典、跳脱、转文。

民歌修辞的源头仍在《诗经》。如《鄘风·相鼠》的“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为顶真;《小雅·采薇》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为对仗;《豳风·七月》的“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为重章复沓(复迭错综)。近现代民歌中,修辞的种类更为多样,手法更为繁杂,效果更为炫目,其中以“五更调”“十二月”为代表的定格联章,可以视作《诗经》中重章复沓的发展。此种因时代演进、文化下移而自然发生的修辞的变化,在近现代民歌随处可见。如扬州唱本《新刻香袋子》有云:

姐把香袋绣完了,高头又穿大红绳,大红绳上大个斥,绵纸包好送情哥。情哥接了就要走,姐咬听我说原因。绵纸高头果红纸,红纸果果送情哥。我有话儿吩咐你,切切劳劳记在心。你把香袋收好了,莫把香袋走了风,走了风来由自可,外面胡言了不成,外人谈说由自可,坏了名声不好听。只个香袋不大紧,做得浑身骨头疼,那天不做黄昏后,那日不做二三更,香油点得两坛子,灯草点得二三斤。莫把香袋不大紧,堂上爹娘少殷勤,一年四季十二月,未曾出了绣门房,正二月香袋总好绣,三四月里少精神,五黄六月真好绣,七八月里有蚊虫,寒冬腊月真难绣,脚路铜炉火上烘。你把香袋不大紧,东邻西舍少殷勤,我把香袋交与你,时时刻刻要小心。平常无事少要挂,初一十五代在身,出公莫把香袋挂,恐怕得罪众神灵。香袋莫把江边走,动作江水要成龙。香袋莫把爹娘看,爹娘看见吓吊魂。香袋莫把妻子看,妻子看见骂我身。香袋莫把姐妹看,姐妹看见要生心。香袋莫把朝俸看,朝俸看见不用心。香袋莫把朋友看,朋友看见要佯名。香袋莫把相公看,相公看见要偷亲。香袋莫把和尚看,和尚看见不念经。香袋莫把道士看,道士看见懒修心。香袋莫把开店看,一斤秤上二三斤。香袋莫把瘸子看,瘸子看见撩拐棍。香袋莫把瞎子看,瞎子看见把眼睁。香袋莫把呆子看,呆子看见佯儿疯。情郎吃饭莫把香袋看,真魂落在我当身。睡告莫把香袋看,一夜相思到五更,一时心中想起我,你看香袋散散心。小小香袋四角查,高头又绣牡丹花,牡丹花上零芝草,零草枝上歇凤皇,凤皇不落无宝地,香袋不落别人家。小小香袋一段情,奉与诸公散散心。

情郎将别,姐儿绣香袋相赠,反复叮咛,情态毕现,这种热恋中人的情态,是透过一系列修辞手法得以呈现的:

“你把香袋收好了,莫把香袋走了风,走了风来由自可,外面胡言了不成,外人谈说由自可,坏了名声不好听。”是密不通风的顶真。

“正二月香袋总好绣,三四月里少精神,五黄六月真好绣,七八月里有蚊虫,寒冬腊月真难绣,脚路铜炉火上烘。”是沿自《豳风·七月》的复迭错综。

“香袋莫把姐妹看,姐妹看见要生心。香袋莫把朝俸看,朝俸看见不用心。香袋莫把朋友看,朋友看见要佯名。香袋莫把相公看,相公看见要偷亲。香袋莫把和尚看,和尚看见不念经。香袋莫把道士看,道士看见懒修心。香袋莫把开店看,一斤秤上二三斤。香袋莫把瘸子看,瘸子看见撩拐棍。香袋莫把瞎子看,瞎子看见把眼睁。香袋莫把呆子看,呆子看见佯儿疯。情郎吃饭莫把香袋看,真魂落在我当身。睡告莫把香袋看,一夜相思到五更,一时心中想起我,你看香袋散散心。”是语气急切的排比。

大段落的排比尤其让人惊艳。锡剧、扬剧、越剧等多有搬演的《珍珠塔·赠塔》一节,有类似让人惊艳的排比,词云:

我将这珠塔一座当点心,赠与表弟表寸心。表弟啊,这包点心交与你,表弟你要多谨慎。点心虽轻情意重,内藏愚姐一片心。千万带到太平村,要当心这包干点心。你把它日间背在肩膀上,夜间要当枕头枕。背了这包干点心,多年枯庙莫留停。背了这包干点心,少走松林多近村。背了这包干点心,天明大亮才能行。未到黄昏早投宿,要当心这包干点心。并非愚姐不放心,我怕你途中带不稳。宁可失去衣和帽,莫失我这包干点心。你若取点心充饥饿,须看四野有无人。君子不防要防小人,你要当心这包干点心。这点心当中有点心,你要千当心来万当心。

剧中人对“干点心”的珍视、关切与放心不下,同样是借“背了这包干点心,多年枯庙莫留停。背了这包干点心,少走松林多近村。背了这包干点心,天明大亮才能行”这样一气呵成的排比句得以淋漓尽致地呈现。

民歌、戏曲中的此种大段落排比,多采数板、快板的形式,因数板、快板配合近于顶真式的词句,更利于在极短时间内表达人物情绪、引发受众共鸣、烘托现场氛围。而民歌中有排比,戏曲中有排比,仍如前说,此乃民歌、戏曲同为民间文化、民众文化、通俗文化样式的特性使然。“民歌中的修辞”可作我《民歌百话》中的“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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